《青春》故事梗概:杰游和苏勇是中学同学,在成长过程中他们同样遭遇了性的问题所带来的烦恼。杰游被中学同学何娜引诱,后为考大学他拒绝与何娜继续,何娜伤心之下跳楼身亡。苏勇暗恋他们的老师正韩。后来杰游和苏勇离开家乡去上大学,杰游遇到娜茉以后慢慢摆脱何娜的阴影。苏勇却没有这样幸运,他经历了不同的女人
苏 勇
年轻的中学老师走过站台的时候进入了男孩的视野,刹那间令他怦然心动。苏勇说,爱情使人辗转反侧,这不过是古老的陈词滥调;然而爱情终于使他颓废了,这或许也是古老故事中不断重复的情节。
青春的经历突然之间必须经历一个新的问题,他们说那是性的问题。性仿佛迅速膨胀成为一个的巨大困惑,横亘在成长的必经之路上。它是一个强行要求年轻人回答的问题,而且仿佛还具有根据回答对他们作出判决的威力。苏勇和他的朋友杰游的经历多少类似艰难跋涉,而问题的严重性超越人们的常识。苏勇也许根本意识不到。
苏勇的短暂一生始终伴随着他对高中老师正韩的暗恋情愫,他以这一几乎注定毫无结果的暗恋来对抗自己身体中汹涌的性的觉醒的过程。苏勇对正韩的暗恋杰游知道,所以当男孩子们看见苏勇偷走老师的照片,杰游帮助苏勇逃脱了他们们的追踪。杰游甚至抓住苏勇,要和他一起站在老师身边拍照,以集体合影制造出的偶然亲密来成全苏勇的心愿。
苏勇难以抑制自己,终究在某一天跑去对正韩表白,老师告诉他――同样也是家庭或者社会的要求――他应该上大学,应该集中注意力追寻自己的前程。“到以后再讨论可能性”。少年的一厢情愿被暂存在想象中。
苏勇后来上大学了,大家希望他能够找到自己的出路和幸福,而出路和幸福都迷茫不清。他不断地写信给老师,倾诉他无法开解的对她的思念和渴望。那些渴望从未得到过正韩的回应。老师的沉默阻挡了苏勇持续的热情,终于有一天,苏勇和他们常常去的酒吧的女老板华和夫人上床了。他对她说,把我的童贞拿去吧。说这话的时候杰游和另一个同学也在场,即使这两个人都从不拘束自己的性爱活动,苏勇的姿态仍然令他们有点讶异。
苏勇仍然绕不过正韩,他在华和夫人身体上看见的始终都是正韩的脸。正韩与华和夫人构成一个他生命中必须面对的断裂,使他永远失去了延续性的情感体验。外表和别的女人没有很大差异的华和夫人是一个主动的女人,在她面前的男人都将丧失支配能力,变得被动,他们的身体转而成为她索取快感的工具。华和夫人强悍的表现颠覆了以往那种男性与女性之间的强弱模式,苏勇将因此陷入一种悲惨的境地,无论是对自己的情欲还是对其钟情的对象,他都被打发进了被动状态。女人们――她们要么拒绝他,永远不给他温柔的回应,要么就透过性更深刻地对他进行压制。他保留最久、最郑重对待的自己的童贞,最为荒谬的终结在华和夫人身上。
当苏勇不能忍受正韩不断重现的脸庞,回家乡找到正韩后,即使正韩满足了他的愿望,他仍然摆脱不掉那沉重的负累。其他的女人,其他狂乱的性爱,最后都无法阻止他的死。死是最有效的终止,是欲望的彻底结束。苏勇的死证实了他所经历的痛苦,那是一种无论怎样放纵也无法解除的压抑。青春期的萌动释放了,对正韩的想象结束了,在主动选择的死亡后面,苏勇看到了什么?
也许正像杰游所说,“可能并不完全是性的问题,可能还有别的问题”。苏勇的身体已经如此贫困,连他自己也不再珍惜。他死后只留下了对杰游的期待和鼓励,在他的遗物中,杰游发现一个写着正韩名字的信封,等到这个信封交付到正韩手里,她发现那只是一张自己的照片――苏勇遵从了她“别再写信来”的要求。
何 娜
年轻的何娜大约不曾想到,她也要像她的妈妈那样面对男人,而男人,对她来说,像她父亲所示范的那样,的确都不是好东西。
转学来到班里的杰游第一天出现的时候,何娜用一种特别的眼神看着他。那不是少女钟情的眼神,目光中的情欲成分屏蔽了何娜在这个年纪应当有的纯洁和安静。何娜似乎并不期待被温柔地钟情,她直截了当的要求将自己变得咄咄逼人。何娜对自己和杰游的童贞如此不以为然,很快就结束了杰游“像雪一样的纯洁”。这在很大程度上深深打击了杰游,他并不像何娜那样期待从性爱开始发展出双方的亲密关系。
何娜没有得到那种自己想要的,在她的家庭里缺失的亲密关系。除非通过性爱,她不觉得自己能把握什么;即使通过性爱,她也抓不住杰游。杰游因为要上大学,拒绝再次和她做爱,拒绝她加在性爱关系上的亲密想象。当他觉得与何娜在一起背离了自己上大学的目标,他甚至开始讨厌和回避她。杰游坚决的逃避引发了何娜的绝望。
何娜从学校的高楼上跳了下来,离开这些始终使她失望的人。曾经因父亲离弃家庭受到深深伤害的何娜,也许从未找到别的安抚自己的方式,除了通过性的魅惑力,她不知道如何和其他人建立亲密关系;而杰游彻底的拒绝使她认为,自己坚持到了此刻再也不能独自前行了。在对杰游的期待、对亲密关系的渴望落空以后,那决绝的一跳似乎是一种必然。
以前何娜曾不断试图割腕自杀,包括她的母亲都不以为然了;而当杰游也离开她的时候,她以一种完全不同于从前多次尝试的方式从楼上跳下,彻底把自己从残缺不全的生活中解脱出来,将通过自杀表达的愤懑楔入了杰游的生命。此后,虽然杰游从未过多提及这件事,但是,何娜的脸不断地在他和女人做爱的过程中浮现在面前。他高频率强迫性地沉浸于性爱,恰恰透露出他不曾说出的懊悔。何娜的死并未将他从被动的状态中解放出来,从前对何娜的逃避现在转变为对自己的强制。
杰 游
死亡对于苏勇和杰游来说不是陌生的话题。两个男孩很早就面对过死亡,苏勇看见了他儿时朋友的死,留下了一旦紧张就会晕厥的后遗症。死亡对杰游的冲击更为剧烈,何娜跳楼身亡使杰游坠入或者说逃进性爱游戏,然而在遇到娜茉之前,他面对每个女人看见的都是何娜的脸。
最初杰游转学来到的新校园里看见何娜,这个漂亮的女孩很快就要求他“送她回家”。她在自行车后座上抚摸他的身体,杰游表现出无法控制的紧张和何娜的熟练从容,显示出相比之下她因离成熟状态更近而产生的那种优越。他们的尝试不断被种种因素打断,开始是杰游的拒斥心理,然后是何娜母亲突然的出现,最后,他们终于在某个温室里完成了尝试。何娜也许并未自觉,当她不断迫近一直企图退让的杰游的时候,作为女性她已经不必承担也不必在意保守童贞的压力;她有理由相信正是由于自己不断迫近,才终于获取了杰游的童贞,在这个经验的鼓励下,她期待继续和杰游建构亲密关系。
童贞似乎已经不为人知地转换为由男孩子们承担的沉重概念了。在这个意义上,苏勇和杰游的命运极其相似,他们都是在女性的强大压力之下,仿佛不受自己支配地结束了童贞。此后男孩子将要陷入狂乱,似乎周遭再也不存在任何对性的行为的规范。没有原则来约束他们,尤其是当传统中性与生殖的天然关系在故事中被彻底清除以后,性的指涉变得如此不着边际,它并非基于亲密关系的探求或者表达,至多只是某种模糊的自我表达,即使贴附着自我实现的企图,也够不着这个目标。既失去文化传统的联系,又失去生物学意义上的联系,不断困惑男孩子的性的问题,在此时此刻无处落实,无法处置。
性不仅仅是苏勇和杰游的问题,也曾经是三十年前美国故事片《毕业生》里那个迷惘少年本杰明的问题。青年人本能的性冲动意味着对秩序的破坏和对传统的冒犯;三十年前少年本杰明的短暂迷失被归因于老女人的引诱,三十年以后,苏勇和杰游所在的国度,进入相似的社会发展阶段,这一背景下年轻人都将要忧虑他们的未来。他们同样是在女性的引诱和性的迷乱中展示自己的无能为力,他们也将并且只能够在和一个恰当的女孩重新建立爱欲相融的关系中获得拯救。这种关系本质上符合按照既往模式复制家庭的根本要求,对于社会按照四平八稳的节奏向前继续绝无危害,属于中规中矩的再生产部分。三十年以前,曾经迷失困惑的本杰明在婚礼中抢走了他最终确定是他的真爱的女孩依莲;三十年后,杰游要回来对娜茉表白,因为或多或少,他对她有所依恋。那种最终被确认的爱情具有相似的特征,都是被长辈所期待的,这一期望赋予了他们在传统意义上关系的合法性,年轻一代也将要按照传统的方式对此进行承诺。只有在此时,在毫无新意的妥协中,年轻人收敛了毫无建树的身体试探,开始了与社会之间卓有成效的和解。这些和解还挽救了所有和他们相关的女性,使得她们避免了落入无爱甚至干脆毫无着落的境地。
关于世界或者生活的那个具有参照意义的边界,并不是杰游经由无数陌生女性的身体探询到的,而是苏勇的死把性的破坏力呈现得如此凶险,杰游不能不受到警示。从何娜到娜茉,至少杰游幸存,还有好好开始的可能。
正 韩
这个看起来已经安然度过青春期焦虑的女子几乎心如止水,在一个宁静的地方教书。她的生活简单,没有清晰的来历,没有社会关系,除了工作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内容。缺乏完整的家庭关系是故事里所有人的共同特征,良好关系的缺失很大程度上导致了这些个人方向不一的挣扎,但这并不是正韩的问题,她的身上那种仿佛来自世外的安宁,并非苏勇正当青春期的激烈情感可以撼动。故事中正韩形象的代际归属显得模糊,她既可以参与和分享小朋友们的快乐,又必须作为老师指点高中的学生。没有确定的年龄,只有一些确定的身份要素,非常松散地约束她的行为。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体还没有成为她的问题。
苏勇的爱情对她来说构成一个问题,既突然又沉重,如同在她的第一次课上苏勇晕倒在她的面前,她必须扶持这个年轻身体但又不堪重负。正韩并未设想她需要回应,她始终相信时间可以消解少年的青春萌动。她的拒绝本质上足够坚定,形式上也足够委婉,因为她并无可能作为苏勇的爱情对象给他回应,为他在纷乱的现代生活中提供意义。
正韩只能小心翼翼地推延,即使是拒绝。她唯一可能依靠的是时间,而时间辜负了她的信任。她以教师身份俯视的男孩始终如此迷惘和柔弱,这些因她的魅力而生又为传统排斥的情感所派生的迷惘和柔弱,一旦呈现在她的面前,就将她置于必须回应的位置。正韩最后对苏勇的允诺成为对苏勇爱情焦虑的答疑解惑,而且是最无能为力的一种,她已经在苏勇的狂热想象中被透支一空。
梦寐以求的答案也不过如此而已,苏勇显然也无法重新开始。他选择了死亡,像他很早以前的朋友那样,死掉了。
也许正韩的许可正是导向苏勇死亡的重要因素。正韩长久地作为苏勇不可触及的想象存在,而当“两人的距离消失”这种令苏勇狂喜甚至昏迷的想象,终于在他不断的倾诉和追寻下得以实现,正韩向他展开了自己的身体的时候,这个敞开的身体却仿佛只是一个终于开放的关隘。对于苏勇,冲过关隘之后不知道还能向往什么;难以如第二天告别时候正韩所说的,忘记过去,开始新的生活。对于正韩,则昭示着她终于被卷入了实质上表现了年轻人无助无奈的“潮流”,不同之处仅在于年轻人是因为无所适从而随意处置自己的身体,她则到最后仍不免被他人愿望支配。
故事并不是从正韩的角度来叙述的,这件事情究竟对正韩造成什么后果,从故事里是不得而知的。在性的问题障碍下年轻人力图通过身体进行的自我认同,以一种几乎强制的方式变成正韩的责任:她被苏勇在源源不断的信里所描述的矛盾和痛苦所迷惑,那些产生于苏勇心中的完全不能够由她来负责的想象,不断地通过文字对她迫近要求她的回应。欲望在苏勇心中并没有像她所期望的那样在新的环境新的生活里慢慢淡去,而是不断增长。最后她和杰游类似,都被他人的欲望所捕获。
但是,即使她许可了苏勇经历她的身体,对于事件结局仍然无济于事。她并无保持自己在无意中造成的幻象能力,她不是这幻象,只是幻象起始的缘由。当社会不再对性的问题施加传统社会那样严厉的管理的时候,开放的空间突然宽大得使性失去了方向。她如何能够知道这一夜对于苏勇来说,竟然会是想象抵达了终点以后没有出路的结束呢?
娜 茉
女护士娜茉拿着针管出场的时候就预告了对于杰游来说,她是一种有效的处方药剂。她拍拍杰游的臀部,一边注射一边告诉他,直到他后悔,性病才会彻底结束。
娜茉在泌尿科工作,熟悉男性身体。杰游感染的性病看起来不严重,一番规则治疗之后症状消失,娜茉说他好了,接着要求和他做爱。一如何娜与杰游选择的温室,这个简陋的房间也是非常简陋不安全的空间。娜茉用床单裹住自己的身体,问杰游男生第一次是否也紧张?杰游漫不经心地解开床单,没有回答。但是杰游告诉苏勇,他终于不再想起何娜了。
娜茉从自己的身体开始她的爱情,似乎非常坦然。从她的行为看,似乎做爱已经不再是爱情的一个重要阶段,不再是亲密关系的慢慢落实,而是一个轻浮的启动程序,弥漫在他们情感发展的始终,独立于情感,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排斥情感。与何娜相当相似,娜茉也有一个单身母亲,和母亲住在一起;对待杰游也很主动。只是娜茉遇到杰游的时候,杰游既不再担心上大学,还不再对性有神秘感。所以她和何娜相似的行为最后获得不同的结果。娜茉仿佛是何娜的一个更为纯净的版本,执着,但方式较为温柔。娜茉必然要替代何娜获得幸福,从而证实爱与性之间,仍然存在从前那种为人们所信任的相互关系,虽然童贞已经不再是爱情的举足轻重的保证。
单纯的娜茉还怀着美好的爱情的愿望,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断地遭受杰游的伤害。在苏勇死去之后,杰游在彻底变得孤单的时候,仿佛才真正明白过来娜茉对他不同于他人的重要意义,他呼唤她,犹如找到了更早之前就应该找到的方向。
从前苏勇短暂离开,杰游无法忍受独自一人,去找娜茉,请她收留他;现在,娜茉成为他唯一的支撑。娜茉的爱是可以被信任的爱,并不是因为这是一个特别的人,而只是因为她到来的特别的时机。在那些所有一开始就无比混乱的尝试中,只有娜茉,使他原来不敢放下的情感获得了落实。苏勇的葬礼之后,杰游在车站往自己的住所打电话,他知道在那里能够找到娜茉;娜茉听见电话铃响醒过来,她握住没有声音的电话,让杰游说话,她知道他在那头;沉默了许久,杰游慢慢说出他的想念和需要,他的声音越来越坚定,越来越清楚,他说,我要看见你,现在就要。
――镜头慢慢推远,焦点离开正在打电话的杰游,一个长途汽车站的全景展现出来,等待出发的汽车静静排列。那个在喻示流动的画面当中似乎找到归宿的人,他的经历,不过是来来往往的人生场景中大同小异的片断;他的问题,不过是青春时期此起彼伏最后殊途同归的情绪。